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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训传序 西汉 · 孔安国
出处:全汉文 卷十三
《孝经》者何也?孝者,人之高行,经,常也。自有天地人民以来,而孝道著矣。上有明王,则大化滂流,充塞六合。若其无也,则斯道灭息。当吾先君孔子之世,周失其柄,诸侯力争,道德既隐,礼谊又废。至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乱逆无纪,莫之能正。是以夫子每于闲居而叹述古之孝道也。夫子敷先王之教于鲁之洙泗,门徒三千,而达者七十有二也。贯首弟子颜回、闵子骞、冉伯牛、仲弓。性也,至孝之自然,皆不待论而寤者也。其馀则悱悱愤愤,若存若亡。唯曾参躬行匹夫之孝,而未达天子诸侯以下扬名显亲之事,因侍坐而咨问焉,故夫子告其谊。于是曾子喟然知孝之为大也,遂集而录之,名曰《孝经》,与《五经》并行于世。逮乎六国,学校衰废;及秦始皇焚书坑儒,《孝经》由是绝而不传也。至汉兴,建元之和,河间王得而献之,凡十八章,文字多误,博士颇以教授。后鲁恭王使人坏夫子讲堂,于壁中石函得《古文孝经》二十二章,载在竹牒,其长尺有二寸,字科斗形。鲁三老孔子惠抱诣京师,献之天子。天子使金马门待诏学士与博士群儒从隶字写之,还子惠一通。以一通赐所幸侍中霍光,光甚好之,言为口实。时王公贵人咸神秘焉,比于禁方。天下竞欲求学,莫能得者。每使者至鲁,辄以人事请索。或好事者募以钱帛,用相问遗。鲁吏有至帝都者,无不赍持以为行路之资。故《古文孝经》初出于孔氏,而今文十八章,诸儒各任意巧说,分为数家之谊。浅学者以当六经,其大,车载不胜,反云孔氏无《古文孝经》,欲蒙时人。度其为说,诬亦甚矣。吾湣其如此,发愤精思,为之训传。悉载本文,万有馀言,朱以发经,墨以起传,庶后学者睹正谊之有在也。今中秘书皆以鲁三老所献古文为正,河间王所上虽多误,然以先出之故,诸国往往有之。汉先帝发诏称其辞者,皆言「传曰」,其实《今文孝经》也。昔吾逮从伏生论《古文尚书》谊,时学士会云出叔孙氏之门,自道知《孝经》有师法。其说「移风易俗,莫善于乐」,谓为天子用乐,省万邦之风,以知其盛衰。衰则移之以贞盛之教,淫则移之以贞固之风,皆以乐声知之,知则移之,故云「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也。又师旷云:「吾骤歌南风,多死声,楚必无功」。即其类也。且曰:「庶民之愚,安能识音,而可以乐移之乎」?当时众人佥以为善。吾嫌其说迂,然无以难之。后推寻其意,殊不得尔也。子游为武城宰,作弦歌以化民。武城之下邑,而犹化之以乐,故《传》曰:夫乐以关山川之风,以曜德于广远,风德以广之,风物以听之,修诗以咏之,修礼以节之。又曰:「用之邦国焉,用之乡人焉」。此非唯天子用乐明矣。夫云集而龙兴,虎啸而风起,物之相感,有自然者,不可谓毋也。胡笳吟动,马蹀而悲;黄老之弹,婴儿起舞。庶民之愚,愈于胡马与婴儿也。何为不可以乐化之?经又云:「敬其父则子说,敬其君则臣说,而说者以为各自敬其为君父之道,臣子乃说也」。余谓不然,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父虽不父,子不可以不子。若君父不敬其为君父之道,则臣子便可以忿之邪?此说不通矣。吾为传,皆弗之从焉也(《古文孝经》日本国本)。
长平公主曲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卷十三
明崇祯十七年甲申,春三月,流贼李自成直逼都城。十八日,自成屯兵城外,遣人入见帝,议禅位,帝震怒,叱出之。乃命酒痛饮,命内监王承恩召太子及永王、定王至御前。太子、二王年皆幼稚,诲谕肫肫,命分送外戚周氏、田氏及朱纯臣家。即起至寿宁宫,时周皇后方夜坐,袁贵妃侍,上命皇后自裁,少顷皇后承旨缢殉,复以剑赐袁妃死,袁妃自刎。帝长女长平公主,率妹昭仁公主至帝前起居,长平牵帝衣哭,帝太息曰:「汝何苦生我家!」乃以剑挥斫两公主,昭仁殪,长平伤颊,左臂斫断,亦绝。帝手刃两公主后,复命酒痛饮,高吟古乐府数章,悲壮苍凉,哀不自胜。复以朱谕内阁,命朱纯臣辅太子,即日间道幸南京监国,且诏天下勤王援京师。天明,帝步行出宫,登煤山之红阁,王承恩侍焉。时春暮,海棠盛开,帝被发覆面,以御巾缢于西偏第七株海棠树上,承恩侍缢帝旁,时三月十九昧爽也。其时自成由彰义门入,入宫大索帝后,帝殉国人无知者,三日后始于煤山得尸,以门板与周皇后俱停尸东华门外茶棚内,以柳木棺大敛,自成命畀至天寿山西陵殡葬。于是昌平州吏民,恭咎田贵妃园寝,于四月初五草草合葬之。五月朔,清兵入关,驱自成,定鼎京师,为帝发丧,命天下臣民持服三日,上尊谥曰庄烈悯皇帝,后曰孝节皇后,诏以礼改葬。于是再启圹行奉安礼,恭修地宫如典制,明楼享殿,一律修建,命名曰思陵,一依前明旧制,置陵户守护至今。世祖章皇帝躬谒思陵,拈香酹酒,行三揖礼,御制碑文表陵上,至今完好。考清代优待有明,典礼崇渥,超越百代。凡大典礼,皆遣官致祭昭告。封辽王后为延恩侯,春露秋霜,岁时节序,皆颁上方祭品香楮,命侯驰驿赴十三陵承祀,三百年来,未尝或替,即世所称为朱侯者也。论帝在位十七年,孜孜求治,诛族客魏,昭雪东林,仁孝俭勤,爱民如子,明主也。惜景运告终,天禄不佑,虽精心图治,而自即位即连岁饥馑,四海困穷,盈廷诸臣悉委靡不振,陕西、山西、河南、湖北、四川,荒歉尤甚,于是盗贼纷起,李自成蹂躏山陕河洛,张献忠纷扰川鄂湘粤,竟至亡于流寇之手。时则清运方隆,东事又日棘,宰臣皆知自计,无与帝同心者。帝环顾廷臣,自知无可倚任,尝自嗟叹曰:「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亦可悲矣。」先是,帝宠爱田贵妃,生四子,尤怜悼灵王。十三年,王殇,帝伤之甚,妃以思子久病遂笃,于十五年亦薨。帝悼念殊苦,时中原多故,万几宵肝,自是内顾多忧,郁郁不愉,以至殉国,盖日在忧劳中矣。袁妃伏剑未殊,养疾别宫,顺治末年始薨。太子投周奎家,奎惧祸不纳,永王、定王亦不能匿,先后拥至贼所,皆不屈。自成以帝殉国,亦知敬礼,封太子为宋王。四月晦日,自成西去,挟太子、二王俱,不知所终。长平公主为帝长女,周皇后所生,名徽娖,甲申岁,年十五。初,帝命群臣妙选良家,议具婚礼,选聘周太仆之公子周世显,为驸马都尉尚主,将婚,以寇警暂停。至是,断臂而绝,自成命贼将刘宗敏疗治,旋命授尸周畹。周奎以自成命不敢不受,乃覆以锦茵,畀归外戚,越五昼夜而复苏。考帝六女,昭仁既殊,坤仪及他公主皆先殇,庄烈帝骨血,惟馀长平一人而已。公主于顺治二年,上书清世祖,言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缁空门,稍伸罔极。世祖不许,诏求元配,命周世显仍尚公主。于是土田邸第,金钱车马,锡予有加,恩礼恭备。公主涕泣感怆,然神伤故国,意切攀髯,竟以不乐殒年,下嫁踰年即病薨。先朝复赐墓田,于顺治三年三月,诏葬于彰义门外之赐庄,留像于黄村之保明寺中,俗呼皇姑寺,可谓恩至义备矣。煤山今为景山,逊国后,余尝登山凭吊,慨念兴废,悲思陵求治之勤,失国之惨,殉国之烈,徘徊俯仰,久之不忍去。今读《明史》,辄为流涕作数日恶,至先朝待遇之优,恩礼之渥,所以慰其英灵而安其子孙者,有过汤武之待夏殷。凡兹典礼,皆出先朝之本心,非由明室之求请,且其时福王梗化南疆,方劳讨伐,初未尝因此迁怒而薄其恩礼。呜呼,可法万世矣。俯观今事,金縢书在,铁券盟寒,益叹先朝盛德宏量为不可及。废书三叹,作《长平公主曲》。丙寅除夕,杨圻识于郑州军中。
景山楼殿锁春光,红阁年年发海棠。
一代君臣亡国恨,两朝儿女返生香。
放勋二女英皇体,长平阿姊昭仁弟。
教养宫中有大家,红牌家法敦诗礼(永乐定宫中制,谓之红牌家法,终明之世,宫壸肃清,超轶汉唐。崇祯元年正月,重申祖制,虽皇后非奉旨不得出禁门,违者照红牌治罪。)。
太液春浓玩物华,两宫传语召香车。
龙楼问寝家人礼,凤辇陪游帝女花。
百花风底妆初靓,并立琼轩去定省。
万方多难不知愁,爱日绵绵蓬壶静。
六龙御宇万民欢,昭雪忠良罪不宽。
一意平辽思颇牧,用心弭盗恤饥寒(帝入承大统月馀,尽得客、魏罪状,用申显戮,客、魏流毒凡七年,至是皇纲始振,天下人心大快。复诏恩恤杨、左诸臣,分别赠官荫恤有差。士民莫不流涕,颂圣明不置。)。
圣明天子治安切,一日万几励忧惕。
有君如此叹才难,十七年中五十易(帝求治綦切,在位十七年屡易阁臣,先后除拜五十馀人之多,尤以周延儒、温体仁、薛国观辈柔佞奸险,卒皆诛戮斥逐,不安其位。)。
金床玉几隐痌瘝,寇盗纷纷事大难。
三峡烽烟横剑阁,二陵风雨下潼关(孙传廷善战,得士心,贼甚畏之。十六年冬,起为潼关总督,十月与贼战,遇雨,败绩,传廷死之,贼遂长驱河洛矣。)。
西南鼓角连湖广,平台召对求忠谠。
各道疆臣尽苟安,更番宰辅犹朋党。
督师慷慨枕金戈,饮马长城喋血多。
一出国门成万里,蒙恬王剪恨如何(清师数窥边要,直逼京师,乃拜袁崇焕督师辽蓟。上御平台召对,面议方略,崇焕忠义奋发,慷慨上五年平辽之策。帝赐尚方剑,假以便宜,旋杀毛文龙。三年又磔崇焕,士论冤之,是盖急切失刑。)。
官家从此心怀恶,憔悴深宫惨不乐。
满地江湖鸿雁来,中原野哭连河朔。
贵妃颦笑解忧劳,小阁薰香侍退朝。
为有温存承雨露,转将欢笑慰娇娆(中原寇乱日甚,帝日夕焦忧,妃嫔少所进御矣。惟田妃明慧,工书画,最得宠,能解上意。妃扬州人,器什床簟,皆采自江南。)。
频年忧国勤宵旰,今年再报河南乱。
此日重寻卢象升,当时错杀袁崇焕。
君王内顾复吞声,玉树彫伤忆悼灵。
每为望思传减膳,更怜多病惜倾城(十三年,皇五子悼灵王薨,田妃遂茹素焚修,上亦为之减膳,于宫中大作斋醮。上至妃宫,思念悼灵王,又值河南寇乱,闻福王被害,大恸,袍袖尽湿,怆念骨肉伤怀,自是皇情抑郁不乐。妃生永王、悼灵王及悼怀王、皇七子,悼怀、七子皆幼殇,帝与妃皆最爱悼灵。十三年,悼灵方五岁,病痢薨,帝痛之,妃以思子,遂久病,帝日数临妃宫慰视之。)。
倾城思子啼罗绮,玉骨支离扶不起。
拥膝恩深问暖寒,捧心愁绝慵梳洗。
雪衣惨澹咒离魂,钿盒悽凉誓连理(十五年七月十六日,妃薨于承乾宫,帝伤悼殊甚。既思爱子,复追念妃,内顾多忧,外寇云扰,憔悴不怿,后二年遂殉国。)。
中元风露最凄清,夕殿衾寒圣主情。
三十六宫都见月,甘泉夜醮到天明。
上阳花草千门锁,寒食清明忆灯火。
日暖长杨侍辇游,风明絮阁吹笙坐。
云鬟不睹像生花,晶盘谁进江南果(田妃宫婢戴新样花,他宫皆无。皇后宫婢向帝叩头乞赐,帝使中官采辨,数百里不能得。帝以问妃,妃曰:「此像生花,出嘉兴,有吴吏部家人携来,而妾买之。」帝不悦。又妃性喜甘果,亦以非时进帝。帝每幸承乾宫,日夕供设多江南器玩,命罢之。)。
兵马悠悠意惘然,玉环如在若为怜。
君王莫自歌长恨,死别无多祇二年。
桑乾河上鬼夜哭,宁武关头乌啄肉。
大星如月落前军,西路烟尘如破竹(时东事日棘,天下土崩,乃设总理、总督,分总兵事,以卢象升、杨嗣昌分任之。嗣昌倾陷,象升终战死桑乾河。宁武关总兵周遇吉忠勇善战,李自成围宁武月馀,城中食尽,仍力战杀贼万馀,贼掘地道,城陷,犹巷战,贼为胆落。其妻女婢媪皆守城,矢如雨下,力竭死,合家自焚,时十七年二月也。宁武关既破,遂长驱入都矣。)。
中宫进馔惨无欢,相对天颜泪不乾。
皇帝比来何太瘦,欷歔举箸劝加餐(帝以寇乱焦忧,遂茹素。周皇后见帝体瘁,具馔以进,而瀛国太夫人奏适至,日夜梦孝纯太后归,语帝瘁而泣,且曰「为我语帝,食无过苦」云云。帝性孝,追念孝纯,且感皇后意,举匕箸相向而泣。)。
广宁门外昏尘雾,南内惊闻渔阳鼓。
临朝不见一人来,九庙沉沉哭太祖(十七日,帝召文武百官于乾清宫暖阁问计,帝泣下,群臣亦相向泣,束手无策。帝书案上「文臣个个可杀」,密示左右,旋即抹去。十八日外城陷,朝臣无一人,帝自登午门击鼓召之,竟无至者。)。
夜呼皇子换衣裳,惨对髫龄教出亡。
此去明知成死别,抚摩怜惜断肝肠(上命传皇太子及永王、定王至,犹盛服人。上曰:「此何时,而不易服乎?」亟命持敝衣来,上为解其衣换之,且手系其带,告之曰:「汝今日为太子,明日便为平人,在乱离之中匿形迹,藏姓名,见年老者呼之以翁,年少者呼之以伯叔,万一得全,报父母仇,无忘我今日戒也。」左右皆哭失声。周后拥太子及二王痛哭不止。)。
皇子出宫狂呼酒,只有承恩依左右。
此时神鬼尽呼号,三尺龙泉提在手。
酒酣起入寿宁宫,宫门月黑萧萧风。
可怜皇帝忧勤事,都在椒房涕泪中。
椒房涕泪问朝事,今日何须庇妻子。
我家半壁有陪京,事尚可为胡留此(初,寇氛日逼,朝士安土重迁,无建议南迁者。帝意亦不主迁都。有请令皇太子南下监国者,帝不答。孝节皇后尝从容进曰:「我家尚有一家居,可先令修理,以备缓急。」帝不答,惟以国君死社稷为辞。)。
君王回顾泪潸然,骨肉今当速自全。
自古国君殉社稷,我行在后卿请先。
皇后逡巡起承旨,袁妃再拜谢赐死。
此时两主入宫门,痛绝惊魂不能视(三月十八日暝,城破,帝泣下,语后曰:「大事去矣。」后顿首曰:「妾事陛下十有八年,卒不听一语,至有今日。」帝令后自裁,后入宫,先帝缢死。)。
生儿杀儿儿莫嗟,奈何生我帝王家。
何如从母全家死,地下相随伴阿爹。
儿生从父死从母,国破家亡敢独后。
他生不到贵人家,来世愿为太平狗。
君王拔剑泪如线,欲斫不斫走绕殿。
后妃浴血在一旁,姊妹牵衣齐掩面。
雪肤花貌化游魂,珠帘玉砌殷红溅。
此时钟鼓报黎明,弃剑掷地酒亦醒。
草草出宫一回首,宫中白骨堆纵横。
昭阳恩爱一朝绝,锦绣山河不独生。
步上煤山红阁里,四顾宫城烽火起。
兆民何罪在朕躬,遗诏书襟犹罪己(帝登煤山,望见烽火彻天,叹曰:「苦我民矣。」散发被面,书短诏于襟上曰「自朕失国,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故散发覆面」云。)。
花里君臣毕命时,阁西第七海棠枝。
鼎湖波静骑龙去,三日人间尽不知。
皇子难容外家第,长平五日还魂异。
仓皇扶入武安家,血肉模糊埋玉臂。
满座王侯狗尾新,茶棚哭临但平民。
公卿认贼呼天子,不及黄门一寺人。
凝碧池头齐拜舞,金瓯已破何人补。
貂蝉朝士尽从龙,袍裤宫人能刺虎(宫人费氏,靓妆怀利刃,袭公主衣,自称长公主,思近自成刺杀之,为帝复仇。自成得之,审知其伪,以赐一只虎刘宗敏。费氏于是夕刺杀宗敏,从容作书,自缢死。)。
三桂回军赴杏山,辽东廷哭乞师还。
八旗壮士风云会,王气东来山海关。
王气东来贼西走,扫荡豺狼定九有。
两朝禅嬗非战争,天下得之流寇手。
甲申三月大明亡,甲申五月清祚昌。
吊民伐罪上尊谥,诏令天下皆持丧。
草间穿冢馀父老,百姓哀思皇帝好。
非如舆榇李重光,岂是降幡陈叔宝。
四海欣看迎梓宫,长陵左纛制何崇。
大哉周室封箕子,邈矣炎刘祀鲁公。
有诏封侯世奉祭,赐爵延恩同带砺。
似闻公主在民间,早选清才似王济。
流离皇子在泥涂,如此风霜定有无。
万里死生断消息,思皇骨血此遗孤。
上书削发诏不许,此是吴王偏怜女。
便为萧郎筑凤台,好教弄玉随仙侣。
犊车鱼笏媵乘鸾,驸马威仪是汉官。
看到乐昌圆破镜,高皇龙种尽平安。
钟陵天判云中下,人间犹看天孙嫁。
沁水园田内府钱,丛铃碎佩银潢夜。
周郎才调复温存,夜拥春寒话返魂。
九死未能酬故国,再生犹得荷新恩。
金根玉勒紫驼釜,新筑平阳公主府。
夫婿青春比翼欢,哀家方寸攀髯苦。
国破山河满眼中,朝朝啼泪唾壶红。
妆楼犹见含章树,肠断新恩出故宫。
春风秋雨愁茕独,翠袖单寒卧金屋。
都尉明年赋悼亡,吹箫鹤市哀相续。
灵药难教再返生,旧臣遗老俱颦蹙。
紫玉魂来阴火红,穷泉应见先皇哭。
温明秘器下东园,新赐墓田鄠杜曲。
招魂犹上乐游原,红叶无情沟水绿。
桃花开到殡宫深,落日牛羊辨陵谷。
本朝开国际明良,武帝旌旗捲八荒。
收拾人心功第一,六军缟素祭怀王。
当时盛德迈汤武,三百年来置陵户。
银海沉沉金雁飞,行人争拜昭陵土。
金粟堆前松柏哀,凄凉弓剑已尘埃。
熊罴夜守翠微静,玉马晨趋风雨来。
煤山花发莺啼晓,城阙阴阴闭烟草。
野史方嗟明故宫,游人又说唐天宝。
神武门前春水流,玉河车马去悠悠。
衣冠文物都消歇,尚有诗人一二留。
前朝兴废悲异代,后人凭吊前人再。
莫问王孙事已非,可怜帝子家何在。
天寿山高万壑深,杜鹃啼遍十三陵。
人间谁咏长平曲,万岁千秋望帝心。
按:近人撰清代小说,谓公主即断臂老尼,善剑术,授其术于吕晚村之女,以刺雍正帝云。《齐东野语》,最易讹传,是不可不辨,乃取国初张宸诔文,附刊于后,宸盖曾亲见公主,且躬自送葬者。此文代驸马周士显诔挽而作,可證公主早薨,非老尼矣。云史注。
【集评】先生此篇,殆为取消清皇室优待条件而作,语赞清室待明之厚,意讥今代待清之薄,诗哀明社,心哀清室也。通篇祗王孙帝子二语点明作意,而其忧伤念乱,慨叹兴亡,令人不忍卒读,此其所以为诗史乎?至此诗之刚健婀娜,馀音悽惋,在先生诗名满天下,海内崇拜,无待愚之谀颂矣。丁卯正月,退思斋主人谨识。
附:长平公主诔
长平公主者,明崇祯皇帝女,周皇后产也。甲申之岁,淑龄一十有五,皇帝命掌礼之官,诏司仪之监,妙选良家,议将降主。时有太仆公子都尉周君名世显者,将筑平阳以馆之,开沁水以宅之。贰室天家,行有日矣。夫何蛾贼鸱张,逆臣不诫,天子志殉宗社,国母嫔嫱,慷慨死焉。公主时在稚龄,御剑亲挥,伤颊断腕,颓然玉折,霣矣兰摧。贼以贵主既殒,授尸国戚,覆以锦茵,载归椒里。越五宵旦,宛转复生。泉途已宫,龙髯脱而剑远;兰薰罢殿,蕙性折而神枯。顺治二年,上书今皇帝,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缁空门,庶申罔极。上不许,诏求元配,命吾周君,故剑是合。土田邸第,金钱牛车,锡予有加,称备物焉。嗟夫!乘凰扇引,定情于改朔之朝;金犊车来,降礼于故侯之第。人非鹤市,慨紫玉之重生;镜异鸾台,看乐昌之再合。金枝秀发,玉质含章。逢德曜于皇家,迓桓君于帝女。然而心恋宫闱,神伤辇路。重云毕陌,何心金榜之门;飞霜谷林,无意玉箫之馆。弱不胜悲,溘焉薨逝。当扶桑上仙之日,距秾李下嫁之年,星燧初周,芳华未歇。呜乎悲哉!都尉君悼去凤之不留,嗟沉珠之在殡。银台窃药,想奔月以何年;金殿煎香,思反魂而无术。越明年三月之吉,葬于彰义门之赐庄,礼也。宸薄游京辇,式睹仪容。京兆虽阡,谁披柘馆;祁连像冢,祇叩松关。拟伤逝于子荆,朗香空设;代悼亡于潘岳,遗挂犹存,敢再拜为之诔云。
【集评】先生此篇,殆为取消清皇室优待条件而作,语赞清室待明之厚,意讥今代待清之薄,诗哀明社,心哀清室也。通篇祗王孙帝子二语点明作意,而其忧伤念乱,慨叹兴亡,令人不忍卒读,此其所以为诗史乎?至此诗之刚健婀娜,馀音悽惋,在先生诗名满天下,海内崇拜,无待愚之谀颂矣。丁卯正月,退思斋主人谨识。
附:长平公主诔
长平公主者,明崇祯皇帝女,周皇后产也。甲申之岁,淑龄一十有五,皇帝命掌礼之官,诏司仪之监,妙选良家,议将降主。时有太仆公子都尉周君名世显者,将筑平阳以馆之,开沁水以宅之。贰室天家,行有日矣。夫何蛾贼鸱张,逆臣不诫,天子志殉宗社,国母嫔嫱,慷慨死焉。公主时在稚龄,御剑亲挥,伤颊断腕,颓然玉折,霣矣兰摧。贼以贵主既殒,授尸国戚,覆以锦茵,载归椒里。越五宵旦,宛转复生。泉途已宫,龙髯脱而剑远;兰薰罢殿,蕙性折而神枯。顺治二年,上书今皇帝,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缁空门,庶申罔极。上不许,诏求元配,命吾周君,故剑是合。土田邸第,金钱牛车,锡予有加,称备物焉。嗟夫!乘凰扇引,定情于改朔之朝;金犊车来,降礼于故侯之第。人非鹤市,慨紫玉之重生;镜异鸾台,看乐昌之再合。金枝秀发,玉质含章。逢德曜于皇家,迓桓君于帝女。然而心恋宫闱,神伤辇路。重云毕陌,何心金榜之门;飞霜谷林,无意玉箫之馆。弱不胜悲,溘焉薨逝。当扶桑上仙之日,距秾李下嫁之年,星燧初周,芳华未歇。呜乎悲哉!都尉君悼去凤之不留,嗟沉珠之在殡。银台窃药,想奔月以何年;金殿煎香,思反魂而无术。越明年三月之吉,葬于彰义门之赐庄,礼也。宸薄游京辇,式睹仪容。京兆虽阡,谁披柘馆;祁连像冢,祇叩松关。拟伤逝于子荆,朗香空设;代悼亡于潘岳,遗挂犹存,敢再拜为之诔云。
中书谢译经院御筵状 北宋 · 沈遘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二四、《西溪文集》卷七
诞圣当期,方荐南山之寿;翻经演法,敢蕲西竺之祥。胜事甫成,群灵胥庆。沛发惠慈之流,加优觞豆之劝。臣等参服宰司,预闻译义。虽冀真乘之利,仰资难老之祺。酣咏逾涯,饮服无斁。
太和院续建塔记 南宋 · 朱著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四
圣天子御极之三十年,岁嘉定癸未春,被旨同知贡举。讫事奏名,客有踵门者,坐相目语予曰:「抚之新进士十有一人,而宜黄居四之一,前所希有。岂其建塔之徵应乎」?且喜且异,余盖未解也。未几何,邑大夫程君有俊书来谂曰:「自仆诣治斯县,县不纲,罅当窒,蠹当剔,仆当兴,漫漶当振刷,县乃治。朝冰暮蘖,左绳右度,以动此心。凡一毫发惠利于人,赴之若弗及,而人以信考且阅月屡矣。违道干誉,固平生之所甚戒。维县之南有寺,寺有塔,曰太和,面直县庠。相传曰文笔,建自绍兴壬戌,才六十有八祀,而塔辄坏。戊辰以后阅四科,诏而奏名春官者寂无闻焉。人心惊疑,士气思振,咸曰:『岂文笔未耸乎』?故合词来请规复其旧。因以委贡士许德新、邑士刘炎、僧宗信、宗安、道灯、妙端,乃址乃筑,乃材乃石,乃陶乃冶,群力毕鸠,随喜响答。其为费也三百万,县家实赞其成,而民不知。其层也七,其高而尺也百三十,其中七宝、佛牙、舍利藏焉,其上石载国朝以来登科者姓字,释氏千号与俱,目曰千佛塔。规模巨丽,翚飞轮奂,视昔坚好,见者叹仰。首事于壬午秋,而春甫讫功。南宫捷闻,有曰许君梦龄、涂君恢、万君开名联选中,则又曰:『文笔之应如是其速耶』。尝考之,县治县庠宅山,来自兑,兑,金也。塔挺立巽巳间,实居生养贪狼之位。贪狼,斗魁也,实主聪明、文章、官职、孝义之事。阴阳家之说诚多绪矣,而文笔之验信而不诬,幸为我志之」。因书,始悟踵门者之语。窃谓宜水黄山,一县宅胜,峰奇石异,连亘嶒峨,双溪汇流,环抱清彻,明秀所钟,发为人物。异时论思有人,风宪有人,封驳有人,为监为郎有人,其伟节清标,凛凛如存,观风宣化,时亦不乏,凡以儒科奋者六十有七人。况一塔之兴,辄复开祥,是亦可书也。虽然,士方潜居约处,未得施用,涵育义理,周旋礼法。及其仕而用也,自一身推之一家,而一乡,而天下,相观而善,风俗乃成,见之宦业,视古不愧。南丰先生之记兴庠也,所谓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大务,在其进之审乎。此则地灵人杰,又岂特今日之所观。因其请不置,书以复之。至若长夜灯光破闇,一方信向,用植福田,释氏所谓人天之果,不复详云。嘉定三年春,大中大夫、权尚书刑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朱着记。
按:同治《宜黄县志》卷四五。(以上郭齐校点)
宇文融论 宋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五、《太仓稊米集》卷四六
天下之祸必有所自起,善论事者不当罪其成祸之人,而当罪其始祸之人。是以成祸者其罪小,始祸者其罪大,不可不辨也。古人有言曰:「与其畜聚敛之臣,宁畜盗臣」。人情岂固欲舍君子之名而蒙盗贼之称哉?顾聚敛之臣本以逢君之欲,主意既合,非特阶以自售其身,往往因以致位卿相。后之好进者,遂指掊克之计以为宰相捷涂,曰:「彼既以是而得之,吾何惮而不为哉」!由是知成祸者为患于一时,而始祸者贻患于后世。此始祸者其罪所以不得不大,成祸者其罪所以不得不小也。开元之初,明皇以励精之志奋然有为于天下。当是之时,元老魁旧布列于朝,人主犹知有所尊惮焉。及太平既久,淫侈日肆,财用困竭,国计艰短,言利之臣得以用事。明皇始相宇文融,其后韦坚、杨慎矜,王鉷、杨国忠咸以言利进。至岁裒缗钱万亿,为天子私藏以济横赐,卒使盗起兵兴,主迁势夺而不可救,惜哉!德宗继肃、代丧乱之后,既相杨炎,作两税法,民力未及少纾,而太常博士陈京请借商钱,户部侍郎赵赞代杜佑行借钱令。民不胜冤,家若被盗,至市人相率遮邀宰相,泣诉于朝,曾不之恤。逮裴延龄用事,益为天子增私藏,海内重困,天子不免播迁之患。至宪宗时,皇甫镈由聚敛勾剥为宰相,虽市道皆嗤之,卒使宪宗刚明果断之资不克有终,而其祸有甚于德宗焉。是数子者皆操融之术,蹑融之踵,以取融之位,如探囊而得物,则天下之祸吾固知其有所始矣。初,明皇用融之策,张说尝数沮其谋。融乃诬告说罪,帝发金吾兵园其第,几不免杀。自是利说一开,群奸相继而至矣。至德宗之用裴延龄也,陆贽言延龄侵削兆民,为天子取怨于下。帝怒罢贽,亦几不免。宪宗之时,程异、皇甫镈以言财赋幸,俄得宰相。裴度三上书言不可。帝不纳其言,用之不疑。何明皇不信张说之言而用宇文融,德宗不信陆贽之言而用裴延龄,宪宗不信裴度之言而用皇甫镈也?盖谀言利说易餍主情,而忠谏谠议难回感听。君子小人势不两立,小人进则君子退,其理然也。宪宗即位,尝谓宰相李吉甫曰:「德宗播迁,谁实召乱」?吉甫以陈京、赵赞之事告之。帝愤然曰:「京与赞真贼臣」!宪宗闻暴敛之祸首于贼臣,未几复相皇甫镈,岂亦迫于国计,不得已而然欤?乃知利说易以摇其君,虽明皇之事,德宗之所闻,德宗之事,宪宗之所闻,而公然蹈其覆辙,亟于乱亡而不悔也。唐自太宗之业废于后世,而取民之制日已滋广,两税之外,如盐铁、转运、铸钱、括田、榷利、借商、进奉、献助,靡所不至,其取之可谓极矣,其为报亦酷焉。当时聚敛掊克之人不可胜数,而始作俑者盖起于融。后人见融以言利获宠取相位,皆翕然师之,因以陷其君于危亡。然则论天下之祸而诛其首祸之人,非融而谁欤?
九华扇赋 曹魏 · 曹植
出处:全三国文 卷十四
昔吾先君常侍得幸汉桓帝,帝赐尚方竹扇,不方不圆,其中结成文,名曰九华,故为此赋。其辞曰:
有神区之名竹,生不周之高岑。对渌水之素波,背玄涧之重深。体虚畅以立干,播翠叶以成阴。形五离而九折,篾氂解而缕分。效虬龙之蜿蜒,法虹蜺之烟煴。摅微妙以历时,结九层之华文。尔乃浸以芷若,拂以江蓠。摇以五香,濯以兰池。因形致好,不常厥仪。方不应矩,圆不中规。随皓腕以徐转,发惠风之微寒。时气清以芳厉,纷飘动乎绮纨(《艺文类聚》六十九,《书钞》一百三十四,《御览》七百二)。
北方童谣 南北朝 · 无名氏
押陌韵
南史曰:梁武帝时。魏降人王足陈计求堰淮水以灌寿阳。足引北方童谣云云。帝发淮阳户丁及战士二十万筑之。以康绚督其事。南起浮山。北抵巉石。堰成。长九里。高二十丈。夹堤并树杞柳。军人安堵其上。魏军竟溃而归。水之所及。方数百里。魏寿阳城戍。稍徙顿八公山。
荆山为上格,浮山为下格。
潼沱为激沟,并灌钜野泽(○梁书康绚传。南史康绚传。《御览》七十三引梁典。《御览》三百二十一。《诗纪》九十七。)。
宋东太一宫碑铭(太平兴国八年三月) 唐末宋初 · 扈蒙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宋东太乙宫碑铭》(正统道藏本)
建皇极,奉天统,稽茂典,崇明祀,斯圣人之能事也,惟我后得之;斡玄化,僝鸿休,福蒸民,佑至德,斯元神之景贶也,惟皇宋受之。于铄鸿祚,诞膺火德。稽命历之成数,允谓昌期;牧造化之全功,谅由真主。肆我应运统天睿文英武大圣至明广孝皇帝握乾符而御宇,宅坤载以开阶。断鳌足以立四维,重张地纪;受龙图而画八卦,载炳人文。謦欬而定寰中,拱揖而朝天下。遂使蛮夷戎狄,皆趋于象阙之前;僸佅兜离,合奏于宫悬之下。鸿图巨业,愐万古以无阶;睿化淳风,几一变而至道。亦何必神游姑射,始洞其希夷;岁在摄提,方称其开辟而已哉!加以昭事天地,统和人神。郊丘之盛礼继行,宇县之灵祠必葺。乾坤以之交泰,风雨为之弗迷。帝道式敷,颂声斯作。由是万机多暇,逸礼咸修。宣室问神,每凝情于秘箓;灵台观象,思索隐于常文。以为虞舜之纳于大麓也,则曰禋于六宗;汉后之茂其丕构也,则曰祠于五畤。礼神之道,从古攸然。将与物以皆春,必为民而祈福。乃以太平兴国八年岁在协洽春三月,诏立太一宫于皇都之巽地,所以宅神灵而昭睿德也。臣谨按《太史公书》云:「天神之贵者曰太一,太一之佐曰五帝」。古者天子常以春秋祭太乙于东南郊,牲用太牢。昔汉武帝既行之于前,而唐玄宗亦祠之于后。其礼亚二郊之祀,其位次两仪之坛。夫如是则崇重威灵,从可知矣。又闻诸阴阳家流云,太乙之神,其类非一。则有君棋、臣棋之号,大游、小游之名。或则司水旱之权,或则主兵荒之沴。唯五福太乙,上循五宫,下视九土,所至则民皆富寿,所临则岁必丰穰。《诗》谓「百凶」,以之而不作;《书》云「五福」,由之而必臻。盖七曜之岁星,四时之春令也。则知历代英主,前朝旧章,尊而祀之,良有以也。先是日官奏议,方士献言,且云五福之以躔,当莅四宫之分野,况将去辽碣之弊俗,抚吴越之旧封,请就彼方,预修灵宇。殊不知圣人与二仪合德,天子以四海为家,惟万乘之所都,即百神之俱会。矧乃房心列象,实上帝之明堂;梁宋名区,盖中原之福地。就开仙馆,必叶灵心。圣上先天弗违,事神如在,亦将复泰畤、甘泉之故事,蹈回中、脽上之前规。于是诏大匠以计功,辍近臣而祇事,卜兹胜地,创是新宫。逮其视成,固不𠎝素。观其壮丽也,则崇墉屹屹,百雉冈连;峻宇眈眈,千楹洞启。广闬遥吞于阊阖,飞甍上轧于昭回。金殿八隅,朝阳烂其丹碧;瑶坛三袭,夕露缀其珠玑。实天外之蕊宫,乃海中之蓬岛也。观其象设也,则瑰姿温润,宝座荧煌。秋月如圭,莹其杂佩;晨霞似火,贲乃长裾。搴彩雾以为旗,揭彤云而作盖。群仙列侍,还如校籍之时;众圣咸归,宛似朝元之处。其或霓旌绛节,拥风驭以聿来;湘瑟缑笙,导云车而昭格。则必天香馥郁,远散于神州;仙乐凄清,旁闻于帝甸。盛矣哉,其灵应也如是!亦何假竹宫望拜,始迓其神光;嵩岳登封,方隆于圣运者哉!甲申岁秋八月,皇帝发宸衷,备法驾,乘凤辇,建鸾旂,亲诣斯宫,曲尽其礼。是日也,千乘万骑,如霆如雷。干旄貔虎之士,森武卫于外;簪缨鸳鹭之列,陪礼容于内。十神以之咸秩,万祐于是来臻。盖毖祀之克诚,感明灵之幽赞。寻又诏选十洲之羽客,洎中禁之贵臣,共禀规程,同为监护。每岁以三元令节,四序良辰,备清醮于仙坛,祷鸿禧于福祚。夫如是,则万寿千龄之庆,允辑于皇家;五风十雨之期,不𠎝于岁候。斯盖天有成命,运丁嘉会,将以保瑶图于亿载,茂玉叶于千枝。不然,则何以感穹旻之降祥,受神祇之储祉也如是哉!宜刊翠琰,用纪玄功。铭曰:
惟皇抚运,钦若玄造。则天之明,奉天之道。法古御今,凌轩铄皞。是曰丕图,永安大宝。惟天阴骘,万象攸尊。健行不息,高明不言。生成物类,宰制人元。夫如是者,必有司存。司存伊何,太乙居大。上履霄极,俯观寰海。惟福是储,惟人所在。实金阙之元辅,乃玉皇之冢宰。其神不测,其道惟几。静执玄化,高居紫微。鸿休露洒,景福烟霏。叶人时之玉烛,应天象之璇玑。位冠九宫,环循八极。恩厚福谦,仁深辅德。彼偏方之陋俗兮,非神所宅;此中区之正位兮,繄神是格。矧新宫兮云搆,复正殿兮烟开。广庭兮䆗窱,高榭兮崔嵬。伫霓裳兮可接,俟云軿兮肯来。响禳祈于万祀,福苍黔于九垓。
扇赋 北宋 · 吴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事类赋》卷一四
伊彼纨扇,居然可珍。象明月以常满,发惠风而愈新。或以纪羊孚之雪,或以书柳恽之云。想王莽之屏面,思梁冀之拥身。则有介子辞禄,何植居贫。张敷缠哀于丧母,黄香显名于侍亲。涂修反影,丁缓漆轮。彦回障日,诸葛挥军。或画以秦女,或遗之买臣。谢安赏袁宏之辩,王导蔽元规之尘。若夫太子同心之奇,班氏合欢之制,曹植之宝九华,湘东之题八字,羊欣不书而偃蹇,子显一挥而傲睨。制自武王,禁于晋帝,大见扶南,长闻汉世。至若逸少六角,飞燕七华,傅咸之矜狗脊,少千之持象牙。见伯仁而障面,目温峤以披纱。尔其执以摇风,用之逐暑,号彼莫难,饰其云母。武王救暍以迟留,顾荣挥阵而容与。至于尧厨翣脯,中宿蒲葵,五明靡丽,单竹精奇。绿沉之于紫绀,木兰之与桃枝。将军当夏而不操,京兆走马而犹持。吴猛渡江而画水,范晔系狱而题诗。或羽翮有损少之叹,或箧笥有弃捐之悲。又闻佳晋宫之卞女,表商宗之雊雉,何戢之玩蝉雀,文奂之图山水。却三伏而迎九秋,功无与比。
五台山清凉寺碑 盛唐 · 李邕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六十四
上尊王之分护大千也。甘露以洒之。慈云以覆之。香风以熏之。惠日以暖之。忽恍乎无相之体。通洞乎有形之类。演正法。降毒龙。在清凉之山。苑经行之地。其山也。左溟渤。右孟津。恒岳揭其前。阴山屋其后。五峰对耸。四望崇崇。蓄阴阳之神秀。含造化之奇特。每至丹霄出日。俯拍云霞。清汉无波。下看星月。可以侔鹫岭。可以辟莲宫。在炎汉时。卜中箭领。用肇造我清凉寺。在北齐时。以八州租税。食我缁徒焉。历代帝王。莫不崇饰。洎我唐开元天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丕宏妙教。大阐元宗。渥泽浸而恒河流。景福烝而铁山固。仍复旧号。祗以修先。是长安年中敕国师德感供以幡花。文殊应见于代。具大神变。发大光明。俨兮似或存。倏兮无处所。凡厥稽首。咸怀欣怿。傍顾此身。尽在光影。其毕弃咎。乃罔不休。示立诸相而无所立。广度偫生而无所度。非大圣至神覆护。其孰能如此者欤。夫其清凉之为状也。壮矣丽矣。高矣博矣。靡可得而详矣。赫奕奕而烛地。崒巍巍而翊天。寒暑隔阂于檐楣。雷风击薄于轩牖。星楼月殿。凭林跨谷。香窟花堂。枕峰卧岭。尊颜有睟。像设无声。观之者发惠而兴敬。居之者应如而合道。天花覆地。积雪交辉。梵响乘虚。远山相答。珍木灵草。仰施而纷荣。神钟异香。降祥而闻听。凄风烈烈。谁辨冬春。奔溜潺潺。不知晨暮。经所谓吉祥之宅。岂虚也哉。开元二十有八载。帝之元女曰永穆公主。银汉炳灵。琼娥耀质。发我上愿。归乎大雄。爰舍金钱。聿崇妙力。奉为皇帝恭造净土诸像。钦铸铜钟一。骈之以七宝。合之以三金。影摇安乐之界。声震阎浮之国。是以涤除烦恼。足以开鉴聋盲。二沙门清白怀忠。置陈于禅林之院。树法幢以供之。声梵乐以安之。惟时孟秋月望。庆云出山。西北圆光。五百馀丈。有万菩萨。同见其间。前后感应。不可遽数。意者其福我圣君乎。天宝七载。贵妃兄银青光禄大夫宏农县开国男上柱国鸿胪卿杨⿰(舍舌)。奉为圣主写一切经五千四十八卷。般若四教天台疏论二千卷。俾镇寺焉。海墨树笔。竹纸花书。密藏妙论。千章万品。置之以宝案。盛之以玉箱。上褫祐于君亲。下泽润于黔庶。善夫上座昙财寺主神庆都维那智诜。入妙觉海。登大空山。大德忠翰智空昙开如岸。玉宝先觉。莲花不染。高僧清超净法云光庭观。谷荫禅枝。岩栖戒叶。并鸾凤比德。龙象叶心。岂即旧而增修。亦惟新而超构。备致灵应。昭彰邑郡。以为智德斯遗。靡筹称谓。句偈不忘。式图刊勒。敢承前矩。强述斯文。铭曰。
天作五山兮实曰五台。山上出泉兮有龙为灾。大圣煦妪兮戢毒徘徊。西南其刹。赫赫枚枚。翠微之上兮崒崛崔嵬。金容月满兮宝座莲开。祈我圣皇兮其至矣哉。以感以通兮为祉为福。前际后际兮无去无来。
再论兰州等地状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栾城集》卷三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八二、《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近于六月二十八日奏以西使入界,恐必有讲和请地之议。乞因此时举兰州及安疆、米脂等五寨地弃而与之,安边息民,为社稷之计。见今西使已到,窃闻执政大臣弃守之论尚未坚决。臣窃见皇帝陛下登极以来,夏国虽屡遣使,而疆埸之事初不自言。度其狡心,盖知朝廷厌兵,是以确然不请,欲使此议发自朝廷,得以为重。朝廷深觉其意,忍而不与,情得势穷,始来请命。今若又不许,遣其来使徒手而归,一失此机,必为后悔。彼若点集兵马,屯聚境上,许之则畏兵而与,不复为恩;不许则边衅一开,祸难无已。间不容发,正在此时,不可失也。臣又闻昔日取兰州及五寨地,本非先帝圣意。先帝始议取灵武,内臣李宪畏懦不敢前去,遂以兵取兰州。先帝始议取横山,帅臣沈括、种谔之徒不能遵奉圣略,遂以兵取五寨。此二者皆由将吏不职,意欲邀功免罪,而先帝之意本则不然。其后元丰六年,夏国遣使请罪。先帝嘉其恭顺,为敕边吏,禁止侵掠。既又遣使谢恩,请复疆土,先帝仍为指挥保安军与宥州议立疆界。因循未定,而先帝奄弃万国,遂以至今。由此言之,兰州五寨,取之则非先帝本心,弃之则出先帝遗意。今议者不深究本末,妄立坚守之议,苟避弃地之名,不度民力,不为国计,其意止欲私己自便,非社稷之利也。臣又闻议者或谓弃守皆不免用兵,弃则用兵必迟,守则用兵必速,迟速之间,利害不远,若遂以地与之,恐非得计。臣闻圣人应变之机,正在迟速之际。但使事变稍缓,则吾得算已多。昔汉文、景之世,吴王濞内怀不轨,称病不朝,积财养士,谋乱天下。文帝专务含养,置而不问,加赐几杖,恩礼日隆。濞虽包藏祸心,而仁泽浸渍,终不能发。及景帝用晁错之谋,欲因其有罪,削其郡县。以为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则反疾而祸小,不削则反迟而祸大。削书一下,七国尽反。至使景帝发天下之兵,遣三十六将,仅而破之。议者若不究利害之浅深,较祸福之轻重,则文帝隐忍不决,近于柔仁;景帝刚断必行,近于强毅。然而如文帝之计,祸发既迟,可以徐为备禦。稍经岁月,变故自生,以渐制之,势无不可。虽有十濞,亦何能为?如景帝之计,祸发既速,未及旋踵,已至交兵。锋刃既接,胜负难保,社稷之命,决于一日。虽食晁错之肉,何益于事?今者,欲弃之策与文帝同,而欲守之谋与景帝类。臣乞宣谕执政,欲弃者理直而祸缓,欲守者理曲而祸速。曲直迟速孰为利害?况今日之事,主上妙年,母后听断。将帅吏士,恩情未接。兵交之日,谁使效命?若其羽书沓至,胜负纷然,临机决断,谁任其责?惟乞圣慈以此反覆深虑,早赐裁断,无使西戎别致猖狂,坚守之议,皆不得其便,则天下幸甚。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颍滨遗老传上(崇宁五年九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八、《栾城后集》卷一二、《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一一、《永乐大典》卷二三九八 创作地点:广东省河源市龙川县
颍滨遗老姓苏氏,名辙,字子由。父曰眉山先生,隐居不出,老而以文名天下,天下所谓老苏者也。欧阳文忠公以文章独步当世,见先生而叹曰:「予阅文士多矣,独喜尹师鲁、石守道,然意常有所未足。今见君之文,予意足矣」!先生既不用于世,有子轼、辙,以所学授之曰:「是庶几能明吾学者」。母成国太夫人程氏,亦好读书,明识过人,志节凛然。每语其家人:「二子必不负吾志」。辙年十九举进士,释褐。二十三举直言,仁宗亲策之于廷。时上春秋高,始倦于勤。辙因所问,极言得失,曰:「陛下即位三十馀年矣,平居静虑,亦尝有忧于此乎?无忧于此乎?臣伏读制策,陛下既有忧惧之言矣,然臣愚不敏,窃意陛下有其言矣,未有其实也。往者宝元、庆历之间,西羌作难,陛下昼不安坐,夜不安席。天下皆谓陛下忧惧小心如周文王。然自西方解兵,陛下弃置忧惧之心二十年矣。古之圣人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夫无事而深忧者,所以为有事之不惧也。今陛下无事则不忧,有事则大惧。臣以为忧乐之节易矣!臣疏远小臣,闻之道路,不知信否。近岁以来,宫中贵姬至以千数,歌舞饮酒,优笑无度。坐朝不闻咨谟,便殿无所顾问。三代之衰,汉、唐之季,女宠之害,陛下亦知之矣。久而不止,百蠹将由之而出。内则蛊惑之所污,以伤和伐性;外则私谒之所乱,以败政害事。陛下无谓好色于内不害外事也。今海内穷困,生民愁苦,而宫中好赐不为限极;所欲则给,不问有无。司会不敢争,大臣不敢谏,执契持敕,迅若兵火。国家内有养士、养兵之费,外有北狄、西戎之奉,陛下又自为一阱,以耗其遗馀。臣恐陛下以此得谤,而民心不归也」。策入,辙自谓必见黜,然考官司马君实第以三等。范景仁难之,蔡君谟曰:「吾三司使也,司会之言,吾愧之而不敢怨」。惟胡武平以为不逊,力请黜之。上不许,曰:「以直言召入,而以直弃之,天下谓我何」?宰相不得已,寘之下第,除商州军事推官。知制诰王介甫意其右宰相专攻人主,比之谷永,不肯撰词。宰相韩魏公哂曰:「此人策语,谓宰相不足用,欲得娄师德、郝处俊而用之,尚以谷永疑之乎」?知制诰沈文通亦考官也,知其不然,故文通当制,有爱君之言。谏官杨乐道见上曰:「苏辙,臣所荐也。陛下赦其狂直而收之,盛德之事也,乞宣付史馆」。上悦从之。是时先君被命修礼书,而兄子瞻出签书凤翔判官,傍无侍子,辙乃奏乞养亲三年。子瞻解还,辙始求为大名推官。逾年,先君捐馆舍。及除丧,神宗嗣位,既三年矣,求治甚急。辙以书言事,即日召对延和殿。时王介甫新得幸,以执政领三司条例,上以辙为之属,不敢辞。介甫急于财利而不知本,吕惠卿为之谋主,辙议事多牾。一日,介甫出一卷书,曰:「此青苗法也,诸君熟议之,有不便以告,勿疑」。他日,辙告之曰:「以钱贷民,使出息二分,本以救民之困,非为利也。然出纳之际,吏缘为奸,虽有法不能禁。钱入民手,虽良民不免非理费用,及其纳钱,富民不免违限。如此则鞭箠必用,州县事不胜烦矣!唐刘晏掌国计,未尝有所假贷。有尤之者,晏曰:『使民侥倖得钱,非国之福;使吏倚法督责,非民之便。吾虽未尝假贷,而四方丰凶贵贱,知之未尝逾时。有贱必籴,有贵必粜。以此四方无甚贵甚贱之病,安用贷为』?晏之所言,则汉常平法耳。今此法见在而患不修,公诚有意于民,举而行之,刘晏之功可立俟也」。介甫曰:「君言有理,当徐议行之。后有异论,幸勿相外也」。自此逾月不言青苗。会河北转运判官王广廉召议事,广廉尝奏乞度僧牒数千道为本钱,行陕西漕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敛,与介甫意合,即请而施之河北。自此青苗法遂行于四方。初,陈阳叔以枢密副使与介甫共事,二人操术不同,介甫所唱,阳叔不深和也。既召谢卿材、侯叔献、陈知俭、王广廉、王子韶、程颢、庐秉、王汝翼等八人,欲遣之四方,搜访遗利。中外传笑,知所遣必生事迎合,然莫敢言者。辙求见阳叔,阳叔逆问:「君独来见,何也」?对曰:「有疑,欲问公耳。近日召八人者欲遣往诸路,不审公既知利害所在,事有名件,而使往案实之耶;其亦未知其实,漫遣出外,网捕诸事也」?阳叔曰:「君意谓如何」?对曰:「昔嘉祐末,遣使宽恤诸路,事无所指,行者各务生事。既还奏,例多难行,为天下笑。今何以异此」?阳叔曰:「吾昔奉敕看详宽恤等事,如范尧夫辈所请多中理」。对曰:「今所遣如尧夫者有几」?阳叔曰:「所遣果贤,将不肯行,君无过忧」。对曰:「公诚知遣使之不便,而恃遣者之不行,何如」?阳叔曰:「君姑退,得徐思之」。后数日,阳叔召属官于密院,言曰:「上即位之初,命天下监司具本路利害以闻,至今未上。今当遣使,宜得此以议。可草一劄子,乞催之」。惠卿觉非其党中意,不乐,漫具草,无益也。辙知力不能救,以书抵介甫、阳叔,指陈其决不可者,且请补外,介甫大怒,将见加以罪。阳叔止之,奏除河南推官。会张文定知淮阳,以学官见辟,从之三年,授齐州掌书记。复三年,改著作佐郎,复从文定签书南京判官。居二年,子瞻以诗得罪,辙从坐,谪监筠州盐酒税,五年不得调。平生好读《诗》、《春秋》,病先儒多失其旨,欲更为之传。《老子》书与佛法大类,而世不知,亦欲为之注。司马迁作《史记》,记五帝三代,不务推本《诗》、《书》、《春秋》,而以世俗杂说乱之,记战国事多断缺不完,欲更为古史。功未及究,移知歙绩溪,始至而奉神宗遗制。居半年,除秘书省校书郎。明年,至京师,除右司谏。宣仁后临朝,用司马君实、吕晦叔等,欲革弊事。旧相蔡确、韩缜、枢密使章惇皆在位,窥伺得失,中外忧之。辙言曰:「先帝临御仅二十年,厉精政事,变更法度,将以力致太平,追复三代。是以擢任臣庶,多自小臣致位公相。用人之速,近世无与比者。究观圣意,本欲求贤自助,以利安生民,为社稷长久之计。岂欲使左右大臣媮合茍容,出入唯唯,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窃取利禄以养妻子而已哉?然自法行以来,民力凋弊,海内愁怨。先帝晚年寝疾弥留,照知前事之失,亲发德音,将洗心自新,以合天意,而此志不遂,奄弃万国。天下闻之,知前日弊事,皆先帝之所欲改,思慕圣德,继之以泣。是以皇帝践祚,圣母临政,奉承遗旨,罢导洛,废市易,损青苗,止助役,宽保甲,免买马,放修城池之役,复茶、盐、铁之旧,黜吴居厚、吕孝廉、宋用臣、贾青、王子京、张诚一、吕嘉问、蹇周辅等。命令所至,细民鼓舞相贺。臣愚不知朝廷以为凡此谁之罪也?上则大臣蔽塞聪明,逢君之恶;下则小臣贪冒荣利,奔竞无耻。二者均皆有罪,则大臣以任重责重,小臣以任轻责轻,虽三尺童子所共知也。今朝廷既已罢黜小臣,至于大臣,则因而任之,将复使燮和阴阳,陶冶民物,臣窃惑矣。窃惟朝廷之意,将以体貌大臣,待其愧耻自去,以全国体。今确等自山陵以后,犹偃然在职,不肯引咎辞位以谢天下。谨案确等受恩最深,任事最久,据位最尊,获罪最重,而有腼面目,曾不知愧。确等诚以昔之所行为是耶,则今日安得不争?以昔之所行为非耶,则昔日安得不言?穷究其心,所以安而不去者,盖以为是皆先帝所为,而非吾过也。夫为大臣,忘君徇己,不以身任罪戾,而归咎先帝,不忠不孝,宁有过此?臣窃不忍千载之后书之简策,大臣既自处无过之地,则先帝独被恶名,此臣所以痛心疾首,当食不饱,至于涕泗之横流也。陛下何不正其罪名,上以为先帝分谤,下以慰臣子之意。今独以法绳治小臣,而置确等,大则无以显扬圣考之遗意,小则无以安反侧之心。故臣窃谓大臣诚退,则小臣非建议造事之人,可一切不治,使得革面从君,竭力自效,以洗前恶。伏乞出臣此章,宣示确等,使自处进退之分,臣虽万死不恨也」。三人竟皆逐去,然卒不以其前后反覆归咎先帝罪之,世以为恨。吕惠卿始谄事介甫,倡行虐政,以害天下。其后势钧力抗,则倾陷介甫,甚于仇雠,世尤恶之。时惠卿自知罪大,乞宫观自便,不预贬窜。辙具疏其奸,请加深谴。乃以散官安置建州,天下韪之。司马君实既以清德雅望专任朝政,然其为人不达吏事。知雇役之害,欲复行差役,不知差雇之弊其实相半。讲之未详,而欲一旦复之,民始闻而喜,徐而疑惧,君实不信也。王介甫以其私说为《诗》、《书》、《新义》,以考试天下士,学者病之。君实改为新格,而势亦难行。方议未定,辙言:「自罢差役,至今仅二十年,吏民皆未习惯。况役法关涉众事,根牙磐错,行之徐缓,乃得审详。若不穷究首尾,匆遽便行,恐既行之后,别生诸弊。今州县役钱,例有积年宽剩,大约足支数年。若且依旧雇役,尽今年而止,催督有司审议差役,趁今冬成法,来年役使乡户。但使既行之后,无复人言,则进退皆便」。又言:「进士来年秋试,日月无几,而议不时决,传闻四方,不免惶惑。诗赋虽号小技,而比次声律,用功不浅。至于治经,诵读讲解,尤不可轻易,要之来年皆未可施行。欲乞先降指挥,来年科场一切如旧;惟经义兼取注疏及诸家议论,或出己见,不专用王氏学,仍罢律义。令天下举人知有定论,一意为学,以待选试。然后徐议元祐五年以后科举格式,未为晚也」。众皆以为便,而君实始不悦矣。是岁上将亲飨明堂,辙言曰:「三代常祀:一岁九祭天,再祭地,皆天子亲之。故于其祭也,或祭昊天,或祭五天,或独祭一天,或祭皇地祇,或祭神州地祇,要于一岁而亲祀必遍。降及近世,岁之常祀,皆有司摄事,三岁而后一亲祀。亲祀之疏数,古今之变相远如此。然则其礼之不同,盖亦其势然也。谨按国朝旧典:冬至圜丘,必兼飨天地,从祀百神。若其有故,不祀圜丘,别行他礼,或大雩于南郊,或大飨于明堂,或恭谢于大庆,皆用圜丘礼乐神位,其意以为皇帝不可以三年而不亲祀天地百神故也。臣窃见皇祐明堂遵用此法,最为得礼。自皇祐以后,凡祀明堂,或用郑氏说,独祀五天帝,或用王氏说,独祀昊天上帝。虽于古学各有援据,而考之国朝之旧,则为失当。盖儒者泥古而不知今,以天子每岁遍祀之仪,而议皇帝三年亲祀之礼,是以若此其疏也。今者皇帝陛下对越天命,逾年即位,将以九月有事于明堂,义当并见天地,遍礼百神,躬荐诚心,以格灵贶。臣恐有司不达礼意,以古非今,执王、郑偏说以乱本朝大典。夫礼沿人情,人情所安,天意必顺。今皇帝陛下始亲祠事,而天地百神无不咸秩,岂不俯合人情、仰符天意?臣愚欲乞明诏礼官,今秋明堂用皇祐明堂典礼,庶几精诚陟降,溥及上下」。时大臣多牵于旧学,不达时变。奏入,不报。然辙以为周礼一岁遍祭天地,皆人主亲行,故郊丘有南北,礼乐有同异。自汉、唐以来,礼文日盛,费用日广,事与古异,故一岁遍祀不可复行。唐明皇天宝初,始定三岁一亲郊,于致斋之日,先享太清宫,次享太庙,然后合祭天地,从祀百神。所以然者,盖谓三年一次大礼,若又不遍,则于人情有所不安。至于遍祭之礼,已自差官摄事,未尝少废。此近世变礼,非复三代之旧,而议者欲以三代遗文参乱其间,失之远矣!至七年,上将亲郊,辙备位政府,乃与诸公共伸前议,合祭天地,识者以为当。初,神宗以夏国内乱,用兵攻讨。于熙河路增置兰州,于延安路增置安疆、米脂等五寨。至此,夏国虽屡遣使,而未修职贡。二年,夏始来贺登极,使还未出境,又遣使入界。朝廷知其有请地之意,然大臣议弃守未决。辙言曰:「顷者,西人虽至,而疆埸之事初不自言。度其狡心,盖知朝廷厌兵,确然不请,欲使此议发自朝廷,得以为重。朝廷深觉其意,忍而不予,情得势穷,始来请命。今若又不许,使其来使徒手而归,一失此机,必为后悔。彼若点集兵马,屯聚境上。许之则畏兵而予,不复为恩;不予则边衅一开,祸难无已。间不容发,正在此时,不可失也。今议者不深究利害,妄立坚守之议,苟避弃地之名,不度民力,不为国计,其意止欲私己自便,非社稷之计也。臣又闻议者或谓弃守皆不免用兵,弃则用兵必迟,守则用兵必速,迟速之间,利害不远,若遂以地予之,恐非得计。臣闻圣人应变之机,正在迟速之际,但使事变稍缓,则吾得算已多。昔汉文、景之世,吴王濞内怀不轨,称病不朝,积财养兵,谋乱天下。文帝专务含养,置而不问,加赐几杖,恩礼日隆。濞虽包藏祸心,而仁泽浸渍,终不能发。及景帝用晁错之谋,欲因其有罪,削其郡县。以为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则反疾而祸小,不削则反迟而祸大。削书一下,七国尽反。至使景帝发天下兵,遣三十六将,仅而破之。议者若不计利害之浅深,较祸福之轻重,则文帝隐忍不决,近于柔仁;景帝刚断必行,近于强毅。然而如文帝之计,祸发既迟,可以徐为备禦;稍经岁月,变故自生;以渐制之,势无不可。如景帝之计,祸发既速,未及旋踵,已至交兵;锋刃既接,胜负难保;社稷之命,决于一日。虽食晁错之肉,何益于事?今者欲弃之策与文帝同,而欲守之计与景帝类,臣乞宣喻执政,欲弃者理直而祸缓,欲守者理曲而祸速。曲直迟速,孰为利害?况今日之事,主上妙年,母后听断,将帅吏士,恩情未接,兵交之日,谁使效命?若其羽书沓至,胜负纷然,临机决断,谁任其责?惟乞圣心以此反覆思虑,早赐裁断,无使西戎别致猖狂,弃守之议皆不得其便」。于是朝廷许还五寨,夏人遂服。辙寻迁起居郎,为中书舍人。时朝廷起文潞公于既老,以太师平章军国重事。初,元丰中河决大吴,先帝知故道不可复还,因导之北流,水性已顺,惟河道未深,堤防未立,岁有决隘之患,本非深害也。至此,诸公皆未究悉河事,而潞公欲以河为重事,中书侍郎吕微仲、枢密副使安厚卿从而和之。始谓河西北流入泊淀,久必淤浅,异日或从北界入海,则河朔无以禦狄。故三人力主回河之计,诸公莫能夺。吕晦叔时为中书相,辙间见问曰:「公自视智勇孰与先帝?势力隆重能鼓舞天下孰与先帝」?晦叔惊曰:「君何言欤」?对曰:「河决而北,自先帝不能回,而诸公欲回之,是自谓智勇势力过先帝也。且河决自元丰,导之北流亦自元丰,是非得失今日无所预。诸公不因其旧而修其未完,乃欲取而回之,其为力也难,而其为责也重矣」!晦叔唯唯,曰:「当与诸公筹之」。既而回河之议纷纷而起,晦叔亦以病没。辙迁户部侍郎,尝因转对,言曰:「财赋之原,出于四方,而委于中都。故善为国者,藏之于民,其次藏之州郡。州郡有馀,则转运司常足;转运司既足,则户部不困。唐制:天下赋税,其一上供,其一送使,其一留州。比之于今,上供之数可谓少矣。然每有缓急,王命一出,舟车相衔,大事以济。祖宗以来,法制虽殊,而诸道畜藏之计,犹极丰厚。是以敛散及时,纵舍由己,利柄所在,所为必成。自熙宁以来,言利之臣不知本末之术,欲求富国,而先困转运司;转运司既困,则上供不继;上供不继,而户部亦惫矣。两司既困,故内帑别藏虽积如丘山,而委为朽壤,无益于算。故臣愿举近岁朝廷无名封桩之物,归之转运司。盖禁军阙额与差出衣粮,清汴水脚与外江纲船之类,一经擘画,例皆封桩。夫阙额禁军,寻当以例物招置,而出军衣粮,罢此给彼,初无封桩之理。至于清汴水脚虽减于旧,而洛口费用,实倍于前。外江纲船虽不打造,而雇船运粮,其费特甚。重复刻剥,何以能堪?故臣谓诸如此比,当一切罢去。况祖宗故事,未尝有此。但有司固执近事,不肯除去。惟陛下断而与之,则转运司利柄稍复,而户部亦有赖矣」。朝廷重违近制,卒不能改。寻又言:「臣谨以祖宗故事考今日本部所行,体例不同,利害相远,恐合随事措置,以塞弊原。谨昧死具三弊以闻:其一曰分河渠案以为都水监,其二曰分胄案以为军器监,其三曰分修造案以为将作监。三监皆隶工部,则本部所专,其馀无几,出纳损益,制在他司。顷者,司马光秉政,知其为害,尝使本部收揽诸司利权。当时所收,不得其要,至今三案犹为他司所擅,深可惜也。祖宗参酌古今之宜,建立三司,所领天下事几至大半,权任之重,非他司比。推原其意,非以私三司也。事权分则财利散,虽欲求富,其道无由。盖国之有财,犹人之有饮食。饮食之道,当使口司出纳,而腹制多寡,然后分布气血,以养百骸。耳目得之以为明,手足赖之以为力。若不专任口腹,而使手足耳目得分治之,则虽欲求一饱不可得矣,而况于安且寿乎!今户部之在朝廷,犹口腹也,而使他司分治其事,何以异此?自数十年以来,群臣不明祖宗之意,每因一事不举,辄以三司旧职分建他司。利权一分,用财无艺。他司以办事为效,则不恤财之有无;户部以给财为功,则不问事之当否。彼此各营一职,其势不复相知。虽使户部得才智之臣,终亦无益。能否同病,府库卒空。今不早救,后患必甚。昔嘉祐中,京师频岁大水,大臣始取河渠案置都水监。置监以来,比之旧案,所补何事?而大不便者,河北有外监丞侵夺转运司职事。转运司之领河事也,郡之诸埽,埽之吏兵、储蓄,无事则分,有事则合。水之所向,诸埽趋之,吏兵得以并功,储蓄得以并用。故事作之日,无暴敛伤财之患;事定之后,徐补其阙,两无所妨。自有监丞,据法责成,缓急之际,诸埽不相为用,而转运司不胜其弊矣。此工部都水监为户部之害一也。先帝一新官制,并建六曹,随曹付事。故三司故事,多隶工曹,名虽近正,而实非利。昔胄案所掌,今内为军器监而上隶工部,外为都作院而上隶提刑司。欲有兴作,户部不得与议。访闻河北道近岁为羊浑脱动以千计。浑脱之用,必军行乏水,过渡无船,然后须之。而其为物,稍经岁月,必至蠹败。朝廷无出兵之计,而有司营职,不顾利害,至使公私应副,亏财害物。若专在转运司,必不至此。此工部、都作院为户部之害二也。昔修造案掌百工之事,事有缓急,物有利害,皆得专之。今工部以办职为事,则缓急利害谁当议之?朝廷近以箔场竹箔积久损烂,创令出卖,上下皆以为当。指挥未几,复以诸处营造岁有料制,遂令般运堆积,以破出卖之计。臣不知将作见工几何,一岁所用几何,取此积彼,未用之间,有无损败,而遂为此计。本部虽知不便,而以工部之事,不敢复言。此工部将作监为户部之害三也。凡事之类此者多矣,臣不能遍举也。故愿明诏有司,罢外水监丞,举河北河事及诸路都作院皆归转运司。至于都水、军器、将作三监皆兼隶户部,使定其事之可否,裁其费之多少。而工部任其功之良苦,程其作之迟速。茍可否多少在户部,则伤财害民,户部无所逃其责矣;茍良苦迟速在工部,则败事乏用,工部无所辞其谴矣。利出于一,而后天下贫富可责之户部矣」。朝廷以为然,从之,惟都水监仍旧。辙自为中书舍人,与范子功、刘贡父同详定六曹条例。子功领吏部。元丰所定吏额,主者苟悦群吏,比旧额几数倍。朝廷患之,命量事裁减,已再上再却矣。子功奉使,辙兼领其事。吏有白中孚者,进曰:「吏额不难定也。昔之流内铨,今侍郎左选也。事之烦剧,莫过此矣。昔铨吏止十数,而今左选吏至数十。事不加旧而用吏至数倍,何也?昔无重法重禄,吏通赇赂,则不欲人多以分所得。今行重法给重禄,赇赂比旧为少,则不忌人多,而幸于少事,此吏额多少之大情也。旧法:日生事以难易分七等,重者至一分,轻者至一釐以下,积若干分而为一人。今若取逐司两月事,定其分数,则吏额多少之限无所逃矣」。辙以其言遍问属官,皆莫应。独李之仪对曰:「是诚可为也」。即与之仪议之曰:「此群吏身计所系也。若以分数为人数,必大有所损,将大致纷诉,虽朝廷亦将不能守」。乃具以白宰执,请据实立额,俟吏之年满转出,或事故死亡者勿补,及额而止,不过十年,羡额当尽。功虽稍缓,而见吏知非身患,不复怨矣。诸公以为然,遂申尚书省,取诸司两月生事。诸司吏皆疑惧,莫肯供。再申,乞榜诸司,使知所立额,俟它日见阙不补,非法行之日即有减损也。榜出,文字即具。至是成书,以申三省。左仆射吕微仲大喜,欲攘以为己功。以问三省吏,皆莫晓。有诸司吏任永寿者,颇知其意。微仲悦之,于尚书省创吏额房,使永寿与三省吏数人典之。小人无远虑而急于功利,即背前约,以立额日裁损吏员,复以好恶改易诸吏局次(凡近下吏人,恶为上名所压者,即为拨出上名于他司;闲慢司分欲入要地者,即自寺监拨入省曹之类是也。)。凡奏上行下,皆微仲专之,不复经三省。法出,中外汹汹,微仲既为御史所攻,永寿亦以恣横赃污,以徒罪刺配。久之,微仲知众不伏,乃使左右司再加详定,略依本议行下。时子瞻自翰林学士出知馀杭,朝廷即命辙代为学士。寻又兼权吏部尚书。未几奉使契丹。虏以其侍读学士王师儒馆伴。师儒稍读书,能道先君及子瞻所为文,曰:「恨未见公全集」。然亦能诵《服伏苓赋》等,虏中类相爱敬者。
大和斋 清 · 弘历
五言律诗 押支韵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五十五
书斋筑东壁,仰圣藻颜楣。
抚序显春象,于人发惠施。
不同识君子,保合训先师。
寰宇登台意,早基毓德时。
唐故宝应寺上座内道场临坛大律师多宝塔铭 中唐 · 权德舆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一
京师东门二里所。多宝塔者。沙门灵凑等为先大师荐祉尽敬之地也。大师讳圆敬。姓陈氏。河南陆浑人。报年六十四。经夏四十四。以贞元八年春正月。厌代入灭于保寿寺。越十有五日。迁窆于龙首北原。距兹塔西北十馀步。初大师入道。依本县思远寺微公。通法华经。宝应二年制度。编僧籍于东京长寿寺。受具于白马寺本律师。昙无德义。言下信解。以为遵道途而归都邑。涉门阈而跻堂皇。故尸罗毗尼。以摄妄想。五部四分。是为扃键。然后因定发惠。登最上乘。优婆鞠多。由是道也。敷畅微妙。攘除痴冥。如一灯传照。一雨润物。宏我法者。可胜道哉。代宗朝。徵入内道场。累诏授兴善安国宝应等寺纲首。又充僧录。寻授宝应寺上座。赐律院以居。授瑜伽灌顶密契之法。讲楞伽经起信论。译虚空藏经。鉴义润文。内典偫书。靡不该贯。无非宴坐道场。沃天心以了义。照佛日于中禁。郁为龙象。大拯斯人。将灭之夕。备申告诫。中夜累足。如期顺化。其智惠欤。其解脱欤。法子苾刍。缞服成列。仰护念慈哀之旨。拾莲华多宝之义。厥后十五年而功用成。丹素觚棱。石轮火齐施于外。圣像真言。多罗祗夜函于内。又以见凑公成就。付嘱而为上首。况不出户庭。持经万遍。愿力斯满。严饰斯崇。勒铭于兹。以示尘劫。铭曰。
三生不驻,如电如瀑。
七情相攻,如虿如蝮。
彼上人者,为世导师。
乃精毗尼,以摄偫疑。
宏道日大,化缘斯毕。
建兹严事,如地踊出。
国门之东,万宇来同。
斯为宝所,烛耀无穷。
岭南荔支词 其八 清 · 阮元
七言绝句 押覃韵 出处:研经室四集诗卷十一
不须誇署尚书衔,怀核归来味共参(广东通志今粤荔有名尚书怀者乃明湛若水从枫亭怀核归种于西樵)。
此是白沙真种子(明史方孝孺传帝发北平僧道行以孝孺为嘱曰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甘泉浸得水枝甘(广东通志湛若水字元明增城人一时学者称为甘泉先生甘泉乃白沙弟子粤中凡近水之荔支名水枝近山名山枝)。
唐故灵泉寺元林禅师神道碑 中唐 · 陆长源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十
法本无生之谓真。心因不染之谓寂。执有求真之谓著。体真归寂之谓如。非夫善发惠源。深穷定窟。何足以大明观行。独秉禅宗。使定惠兼修。空有俱遣。道流东夏。圣齐北山哉。禅师讳元林。尧城人也。俗姓路氏。黄帝之后。封于路国。因而为氏。捕虏将军端见伪后燕录。豫州刺史永出晋中兴书。迈种于人。嗣有明德。禅师襟灵爽岸。神气俊远。生而克岐。弱不好弄。初游神书府。精意儒术。睹百氏之奥。穷九流之源。平叔之疑义两存。康成之未详多阙。莫不穷赜至妙。剖析元理。涣若冰释。朗然云开。并如枝拒蹶张。步骑弹射。人则旷劫。艺皆绝伦。后读阿毗昙藏。遂发心入道。依龙兴寺解律师学业。依年受具。隶居灵泉佛寺。抠衣之岁。惠远即风雅书生。落发之年。道融乃聪明释子。以戒为行本。经是佛缘。雅闲持犯。克传秘密。学者号为律虎。时人目为义龙。推步浑仪。昭明历象。天竺跋陁之妙。沙门法愿之能。道契生知。理符神授。既习空观。遂得真如。身常出尘。心则离念。将在此以超彼。不自利以利他。不来相而来。不见相而见。焚天香以崇发宏愿。鸣法鼓以召集有缘。声振两河。教被千里。树林水鸟。竹苇稻麻。愿结道缘。争味禅悦。虽先生槐韨。夫子杏坛。摄齐之徒。未足为喻。于是广度偫有。大庇庶情。应悟摄心。随分获益。大云含润。草木无幽而不芳。明镜悬空。妍蚩有形而各兆。尝至城邑。因过巷肆。屠说停刀。酒赵释爵。拥路作礼。望尘瞻颜。师必款曲以情。悦可其意。舍资财以摄其利。言力役以勤其生。渐去客尘。令入佛智。有苛吏败俗。蠹政虐人。伏以刚强。示之易。见方便力。去贡高心。破其重昏。归以实相。夫学偏者量褊。道广者业宏。禅师智括有情。德通无碍。体含虚韵。性有异能。妙穷音律。雅好图画。季长公瑾。别有新声。凯之僧繇。皆得真迹。以是好事君子。翕然向风。檀为施心。居无长物。有流离道路。羁旅风霜。乡隔山川。亲无强近。饥者推之以食。寒者解之以衣。人中之急难。法中之慈济也。景龙三年。敕追与僧元散同为翻译大德。累表恳请。诏许还山。禅师自居此寺。凡六十年。或宴坐林中。累日忘返。或经行岩下。踰月不还。迹异人閒。行标物表。每游峰选胜。建塔崇功。鹫若飞来。雁如踊出。官窑杖标之所。得自神人。破坞移灯之处。传诸耆老。今山上数十处有窣堵波者。即其事也。自金人入梦。白马员来。译音议于天竺。布文字于震旦。是为教本。实曰道因。禅师遍写藏经。以导学者。德实无量。行非有涯。不惟总持辩才。禅定智惠而已。故腾声洛下。独步邺中。齐达睿之大名。继稠融之遐躅。噫。日月大地。咸归有尽之源。河海高山。不出无常之境。天宝五载十二月十日。因阅僧务。诣至德里。回首西方。端坐如定。不疾而化。春秋九十馀。僧腊七十一。日黑震惊。车徒奔集。雷恸雨泣。隘谷填山。粤以其月十七日。迁灵坐于本寺。禅师真身。忽然流汗。是知因生有灭。乃现真空。示圣出凡。独标灵相。以八载二月十五日。即身塔于寺之西北隅。以安神也。其夜霜霰沾凝。山川草木。皓然如素。东带云门。西连硔谷。一佛二佛。前身后身。接林岭之风烟。成邺卫之松柏。禅师洞合神契。妙通法源。义则解空。智能藏往。先是寺中新植众果。弱未成林。悉令沙弥。扶之以杖。其夜大雪。折树摧枯。唯时小枝。不动如故。师之冥感。多此类也。门人等味道通经。连州跨境。归宗虽倍。入法益稀。三千门徒。皆传经于阙里。四百弟子。空问道于襄阳。弟子大通。亲奉音尘。常陪庭院。承宫之岁。初执劳以求师。智称之年。载弃俗而从道。调九候以除五疾。明六度以伏四魔。感自旧恩。录凭故事。龛塔山古。霜露岁深。虎溪为陵。高踪不亡于别传。龙山若砺。盛德长存乎此词。其铭曰。
执有非有。睹相非相。日离诸妄。得法舍法。悟空非空。是出偫蒙。日景常朗。云藏其耀。无云自照。佛性常在。欲生其尘。无欲为真。无相舍有。出空离法。大师宏业。睹日除云。无欲归佛。大师秘密。茫茫偫有。溺于中流。济之以舟。冉冉八苦。没于五浊。导之以觉。因心发惠。惠契于定。道澄其性。凭缘有生。生归于无。理不存躯。恒沙一劫。藏舟阅水。真身去矣。连岗万古。云门灵泉。飞塔岿然。
恭请加上光尧寿圣宪天体道太上皇帝尊号表(淳熙二年闰九月七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八、《中兴礼书》卷一八四
皇帝臣慎表。臣言:伏惟光尧寿圣宪天体道太上皇帝圣寿无疆,来年七十,谨率群臣诣德寿宫恭请加上光尧寿圣宪天体道太上皇帝尊号者。伏以璇穹锡羡,介慈极之修龄;宝册勤崇,增鸿名之茂典。望严宸而稽首,罄广寓以倾心。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臣闻道大难形,德隆必寿。超造化自然之妙,岂迹能窥;验天人相与之符,以年可卜。虽睿算齐箕翼之久,则令猷垂日月之明。式观古初,顺考列辟。黄帝发大庭之馆,长生仅获于广成;唐尧蹈汾水之阳,倦勤始受于虞舜。犹且敦敏徇齐载于史,钦明文思纪于书。而况传神器于未老之时,享至养于已安之旦。越书契踰绳之创见,宜蜚英腾茂之益章。恭惟光尧寿圣宪天体道太上皇帝陛下运济中兴,体钟上哲。明谟雄断,坐凝勘定之勋;醇化懿纲,丕迪泰和之治。遐迩渫禹川之泽,飞潜洽文囿之恩。方迓衡高拱于升平,乃脱屣自颐于间燕。冲虚淡泊,澄止水于宸扃;兆朕希夷,玩太初于物表。知恬友养,贶施并臻。丙丁光烛于寿躔,甲子算嬴于亥首。彼孔氏得纵心之适,讵如付天下之无心;顾高辛题在位之期,孰若释寰中而逊位?将阅五龙于十纪,且会三统于九章。匪竭徽称,曷彰盛际?欲究铺张之懿,用殚阐绎之诚。诹昕著之命言,采康衢之舆诵。谓笃近举远,盖由性禀之仁;而诚意正心,莫匪日新之德。经武而㤆常业,修文而焕皇猷。即此归尊,庶乎宾实。是用袭号荣于泰畤之旧,协卜吉于灵震之元。躬率僚,载称将礼。虽持焘莫穷于高厚,冀涓埃或益于崇深。臣不胜大愿,恭请加上尊号曰「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太上皇帝」。伏望洞鉴忱辞,曲攽俞旨。展采错事,岂惟昭亿载之上仪;降嘏座祥;于以对三神之丕祚。谨奉表陈请以闻。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
言皇后受册命合用乐章奏(绍兴十三年正月) 宋 · 王师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中兴礼书》卷一八八
将来皇后受册令,其用乐节次曲名:皇帝发册:皇帝升御座《乾安》之乐,使副入门《正安》之乐,册宝出门《正安》之乐,皇帝降御座《乾安》之乐。皇后受册:皇后出閤《坤安》之乐,册宝入门《宜安》之乐,皇后降殿《承安》之乐,皇后受册《成安》之乐,皇后升座《和安》之乐,班首引内命妇入门《惠安》之乐,班首引外命妇入门《咸安》之乐,皇后降座《徽安》之乐,皇后归閤《泰安》之乐。其合用乐章,乞先次降付学士院修撰。
东岳庙碑(奉敕撰) 北宋 · 曾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二、《曲阜集》卷四、《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宋兴百三十有八年,海内乂安,符瑞毕至。哲宗皇帝推功神明,报礼上下。既作齐宫于南北郊,以追述神考亲祀天地之志,乃谓山川之神,五岳最巨,而岱为其宗,面命守臣,往视庙貌,彻而新之。诏京东路转运司给其工费,以转运使若判官一员护作。先是,鲁人相率出财,为正殿重门,颇极壮丽,而它殿若门若廊,制度庳隘,不足以称。虽有囿游而无亭观,以待神御。乃因旧益新,南为台门一,曰太岳;为掖门二,曰锡符、锡羡;直太岳为重门二,曰镇安、灵贶;东西北为门各一,曰青阳、素景、鲁瞻;中为殿三,曰嘉宁、蕃祉、储祐;旁为殿堂二十有三,为碑楼四;后为殿亭五,以临池籞,殿曰神游。飞观列峙,修廊周施,总为屋七百九十有三区。缭以崇墉,表以双阙。积工五十四万有奇,用钱六千八百万有奇。改作于绍圣四年六月,至今皇帝即位之明年,实建中靖国元年十月告成。前诏翰林学士臣肇为之记,臣肇皇恐奉诏,既书其本末,乃拜手稽首而言曰:自昔帝王,受命告代,必于泰山。功成,道洽,符出,刻石纪号,昭姓考瑞,必于泰山。岁时巡守,会诸侯,协制度,秩群神,必自泰山始。其著于诗书,载在史官,杂见于传记,岂独高明俶诡,瑰杰秀异,为天下之奇观哉!盖其位则东,其德则仁,其气则生,肤寸之云,泽及万国。功利之博如此,固非它山可望。而其威灵烜赫以惊动祸福于人者,亦非众神所得而侪。故虽作镇一隅,而万乘之君莫不尊礼,四方士民虽荒犷悖傲,咸知敬畏,岂苟然哉!本朝自太祖、太宗继诏有司增大神宇,逮真宗朝,修饰礼乐,怀柔百祥,而山为效符命、出醴泉,神芝仙禽,前后万计。天子亲奉玉检登封,降禅礼成,临拜岳祠,犹以为未足,又加天齐王以帝号,庙制祠具,与次俱升。厥后三宗,崇奉祗恪,不懈益虔。至于斯宫,则先皇帝经其始,今皇帝发其成。士木采章,极其轮奂,以重神威,以壮东夏,可谓盛矣。虽然,祖宗所以绥万邦、和兆民,国家所以安富尊荣、蕃衍盛大者,岂专以神事为哉?盖出于己者尽其宜,施于人者致其厚,然后接于神者无所不用其极。故声色所乡,号令所加,天且不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今皇帝仁孝聪明,格于上下,薄海内外,无思不服。方且严恭寅畏,以交神祇,卑宫菲食,以崇庙祀。率是道也,行之不已,德日新又日新,则岂惟草木虫鱼,罔不咸若,雨旸寒燠,各以序至哉?将有贯胸跂踵之长不约而咸宾,泉舆丹甑、昭华延喜之珍不求而自至。然后增封广禅,以侈先烈,驻跸新宫,以答神贶。于斯时也,则有儒学宗工,作为声诗,如吉甫颂周,史克颂鲁,被之弦歌,勒之金石,昭示万世,与诗书俱传。顾如臣者,乌足与此哉?若夫今日之事,臣职也,不敢以浅陋辞。谨为铭曰:
岩岩泰山,群岳之长,岂止齐鲁,四方之望。维昔帝王,是宗是仰。告代勒成,百灵咸享。图书所记,七十二家。增高广厚,匪以为夸。降及秦人,矜功变古。驱车中途,则窘风雨。岂伊崇高,人莫敢侮。有神司之,惟德是辅。阿阁石阙,维神之居。金箧玉策,维神之符。崇朝之云,遍雨天下,非神之力,孰能为者?周商之前,视秩上公。至于有唐,王爵是崇。孰帝其号,自我真宗。维我真宗,乘时治平。櫜弓束矢,奠枕于京。雨旸以时,百谷用成。航浮索引,万国来廷。仁兽一角,灵芝九茎。应图合谋,不可殚名。天子曰嘻,维天锡予。何以报之,封禅是图。升中告成,幽显来相。回舆庙廷,以答神贶。备物典册,往崇号谥。栋宇衣冠,罔非帝制。焕乎文章,愈久益备。成此新宫,维今天子。百常之观,万雉之墉。黼扆龙章,巍然殿中。神既安止,人斯受祉。岂惟一方,燕及四海。维今天子,仁孝俭勤。缉熙光明,德艺日新。荒遐暴骜,奔走来臣。上帝所怙,匪惟尔神。裨寿而臧,俾昌而炽。俾我子孙,本支百世。延及动植,有生咸遂。授我神策,周而复始。神亦万年,为宋望视。
望春宫赋(以春望郊野顺时布和为韵) 唐 · 李景让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六十三
青门之左兮。层宫嶙峋。资睿览以临下。得嘉名于望春。故在东以就乎阳位。当出震必俟于良辰。乃发惠和。式遵夫月令。无劳辙迹。自表于时巡。其初也。度宏规。法大壮。标上苑而独出。俨复道而明望。远天听以遂于偫生。浃皇情用交乎四畅。鲜飙微扇。笼轻霭于高台。淑气初临。锁浮光于䌽仗。吾君于是纵目前槛。驰神远郊。散晴烟于地表。拂佳气于林梢。睹青阳之煦然。载怀祈谷。听仓庚之鸣矣。不使覆巢。布政有孚。宸游是假。察微明于远峤。睇新绿于平野。南山之翠色盈前。渭水之素光在下。盖将赋籍田于晋代。岂比选吉日于周雅。美矣哉。矗云楣以重謺。焕藻井以辉润。居高而远无不临。涵泽而动无不顺。谅可裨于恭默。非取乐于崇峻。况乎流莺欲啭。初柳生姿。懿祥风之习习。增丽日之迟迟。伟凤阙之楼台。万邦仰止。盼龙鳞之原隰。五稼惟时。圣上所以成化用彰。克勤是务。元功廓以遐及。仁术纷其大布。斯宫宁泰侈之为。斯望匪盘游之故。既而天地叶。神人和。修文以昭士。耀武以止戈。然则赋望春之事。宜乎播大雅而登歌。